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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场春花诗事

时间:2023-06-09 07:24:07 来源:东方资讯


(资料图片)

○ 林燕如

“一朵小黄花开了!”孩子如豆荚般的一声炸裂,那真的是世界上最烂漫,最美好的炸裂。操场西边的跑道外侧,种着一簇簇迎春花,那些灰突突的慢性植物还在伸懒腰,她早就精神灿烂地在料峭的风中吟诗作赋了。她在呼唤着更多的事物,谁蹲在地上看着她,她便让春天长到谁的心里去了。

到南浔开发区实验学校任教四年,不得不承认,这是所美丽、诗意的农村学校。校园最有名的“景点”——尖角池就取名于杨万里的诗句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”。从校园的尖角池到食堂之间有一段长长的路,两边种满了花木,孩子们叫它“花径”。自迎春花绽放后,姚黄魏紫中,我只想带着孩子们为一场一场的花事繁忙。

开得最盛大的是玉兰。尖角池边的紫玉兰开得很低,抬手就能碰到,而教学楼四周的玉兰树高大,洋洋洒洒撑住半个天空。我喜欢站在教学楼三楼的窗户边拍照。那些白玉兰,白得晃人的眼,满眼是纤尘不染的白鸽在枝上做欲飞状,惹得孩子和我大气儿都不敢出,每一朵花大过我们摊开的手掌。玉兰的花芽是在上一年秋天叶子脱落之后发出来的,她要经过漫漫一冬的长跑,方能迎来生命华彩的粲然绽放。孩子们喜欢把半开的玉兰比作酒杯,说她盛满了春天的阳光、雨露;当花瓣全部打开,他们会笑嘻嘻地说:“哈哈,终于盛不住了,春天的布施太厚重了!”那几天,孩子们和我一样兴奋,他们为玉兰建植物卡、绘画、写小诗,乐在其中。仅过了一个双休,再次来到学校时,几个孩子飞快地跑过来,表情有点沮丧:“老师,我们的酒杯落地了,碎了!”我过去一看,带点“锈迹”的花瓣已在树下铺了薄薄的一层,有的还在飘飘悠悠地下坠。很多孩子应该是第一次有“林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”的感受。

与玉兰的盛大不同,紫叶李是个温柔的梦境,一直不动声色,仿佛在对玉兰说:“你先开吧,我不急的。”后来的一夜之间,花朵在枝叶间如万箭齐发,把一粒粒微小的美晾在白昼。迎着阳光看过去,有一种璀璨让人惊心,浅粉接近于白色的小花,一律五瓣,一朵朵簇拥在一起,热闹又清净。放学时,我总喜欢带孩子们经由“花径”去校门口。夕晖下的紫叶李,站在原地,无比静谧。至今记得一个孩子语出惊人:“花朵的胸脯在微微起伏。”我问他怎么得来这样的妙句,他反问我:“老师,难道您没听到它们在静静地呼吸吗?”“哦,听到了,我还看到它们向我们投来浅浅的微笑……”我愉快地回应。

很快,放学路上不再有关于紫叶李的讨论,孩子们发现垂丝海棠上场了。倒挂的小红果朵耐心地吊在风中,一粒一粒地绽开。几个日头照下来,她们又把自己的花色褪成浅粉,玩魔术一般,等到花朵全部绽开,她们差点又把自己变成洁白,还那么害羞,无论是挂苞打朵,抑或全盛绽放,一律把头低着。一阵细雨,落到地上,倒有些花仰起了小脸——于是便有了这样稚嫩的感慨:“到底是什么事情,让她不好意思,一直把头低下。我正想问问海棠,她却仰起脸,朝我笑了……”

于孩子而言,在春天看见花落是不大会感伤的,看得见的美无处不在。垂丝海棠落幕,杜鹃花又登场了,纷纷扰扰铺满了“花径”的两旁,花的桃红如此炫目。也有紫色的惊喜,在阳光书屋上方的木架子上悄然探出头来,于风中摇曳着。一个孩子称她为“紫色的哑铃”,另一个孩子马上反对:“她不哑,我在书上读过,花开是有声音的”。“是的,她不哑,她在搭台唱歌,唱了一首又一首紫色的歌。”又有孩子加入进来。在“哑铃”还是“风铃”的争执中,我想起上一年在操场的西北角上高高开着的槐花,而她们离我们更远一些,像是含蓄的丽人,只等着机缘巧合的刹那,才能与我们的目光相遇回应。不知道那时候,孩子们又会说些什么。

春天本来就是迎新辞旧的道场,送客的总是无处不在的春风。风过处,百花如仙子来了一处,又走了一茬,原本没什么留恋的,仿佛在告诉我生来要放得下。当新绿在大风里摇曳,转眼就成了碧绿,一转眼已是翠绿——

待到春花一一开尽,初夏悄然而至时,我因为工作调动离开开发区学校的日子不远了。这个春天,孩子们跟着我经过一场场花事,当初尖叫着“一朵小黄花开了”的孩子,早已写下了他的第一首小诗:“迎春花/是春天往外寄出的一封信/没有地址/也不贴邮票/可是/世上万物都收到了。”后来的日子,孩子们的小诗像花朵一样一茬茬开在杂志上。2020年深秋,“《少年诗刊》南开童诗教育基地”成立。

我想起一句话:“童年是人的一生中与周围环境最密切的时候”,孩子们一边生长,一边将身边的一切都存储在身体成长的记忆里。这个春天,鸟语在前,花香在后,诗意的校园,哺育了诗意的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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